Friday 11 May 2007

以情感角度出發──從簡繁,到矮化香港。

曾經有一段時間,我是激動地討厭與憎恨簡體字的,心裡很是激動:「為什麼要把這麼美麗、繪影繪聲的繁體漢字砍成粉碎呢?」心裡甚是悲涼。

曾經在北京教我普通話的老師說過,把漢字簡化(簡體字運動)可以讓更多人更加容易讀書識字。

其實魯迅先生也說過差不多的說話,「難到可怕的一塊一塊的文字」(俄譯本<阿Q正傳>序),也進一步比喻說:「漢字也是中國勞苦大眾身上的結核,病菌都潛伏在裡面,倘不首先除去它,結果只有自己死。」(《關於新文字》)指出漢字太難,不便於工農學習,必須改革,走拼音化的道路,完全廢去漢字。

我的心裡一陣疑惑,古代的人也是這樣讀書,我們也是這樣讀書,也是一代傳一代的傳下去,有什麼問題麼?也有如李白、杜甫般的文字高手?就是不知那個時候我們變得特別愚蠢嗎?我覺得是慣性問題,你學那樣在先,你就覺得那樣較容易學。如果你學繁體字在先,你根本不會覺得比簡體字難學,相反亦然。而魯迅先生所說要「走拼音化的道路,完全廢去漢字」,那我也是不太認同的,或是說,我覺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。

拼音文字根本不能取代表意的方塊漢字。在八十年代,有一個語言學訪問團到中國大陸。訪問團有人問文字改革委員會的負責人:「中國到何時可以完全用拼音文字,拋棄過時的漢字?」那位負責人說:「那很困難。照我的看法,要等每個中國小孩在家裡與母親說話,完全說標準國語以後才能放棄中國字。」訪問的人又問:「那麼大概要多久呢?」負責人回答說:「恐怕至少一兩百年吧!」而我則想我們中國人永遠也不能放棄漢字;因為中國人鄉土意識實在太高了,而且中國又這麼大,永遠也不能所有人也操標準國語。難道沒有共同語言我們就不能夠溝通嗎?漢字有其好處,就是不同漢語的同通文字。溝通不用受語言限制。

另外,有著文化的差異底下,香港人與使用繁體字的人要迫著摒棄一套自己一直認為對的價值觀。「在皇后的后面是白雪公主。」在小學的「錯別字」題中,有這樣的一句句子要你改。以前,我們一定要改「后面」的「后」字作「後」字。現在呢?如果小朋友懂簡體字的話,會說:「沒有錯啊!」還有很多,我一直很介意,為什麼「旅遊」的「遊」字的簡體字會是這個「游」呢?原來,我們一直抱持以為對的價值觀會一下子變成錯的!

1934年,在門外文談一文中,魯迅先生對文字改革的問題有一句名句:「將文字交給大眾」。這是魯迅先生對文字改革的根本思想。

我同意魯迅先生這一思想,始終覺得循序漸進,任憑民間作主逐漸把漢字轉變,總好過過中國政府這樣大刀闊斧,話變就變。說實的,漢字具有自身新陳代謝的機制,不必勉強干預。而個人認為,既然現在有了簡體字,也不必勉強把它轉回繁體;簡體字與繁體字的關係,就像普通話與方言,可以共存不廢。

但,其實,我說這麼多,我自知簡體字終有一天會掩沒繁體字,我只是在這歷史河流的進程中作一點點的爭扎,我真的不想眼巴巴的看著繁體字就這樣死去。這樣一種美麗的文字,我不甘心。

我常常也不明白,為什麼香港與香港人總是常常被邊緣化?大英帝國管治時期,英語雖是我們的第二語言,不是我們的母語,但地位有過之而無不及。這還使香港人的中文與廣東話不倫不類,三句有兩句是英文。本土文化好像常常被視為次等文化,人人不是崇洋便是崇日。

而至香港回歸祖國的懷抱,普通話與簡體字便隨即殺到。身為香港人的你要活的話,你就跟著學。香港人便一窩蜂地北上學普通話與尋金。

連藝能界的金牌經理人Paco黃柏高也這樣說:「將來一定是中文歌主導,廣東歌只淪為一個宣傳作用,新入行的歌手麻煩先學好國語。」

我敢說,香港不出十年,一定會推行正式的普通話化與簡體字化。

一向被視為「中西文化交匯點」的香港,本土人說廣東話;因為以前是殖民地的關係,英語對之非常重要;加上回歸之後的普通話;和與大陸不同,用台灣沿用的繁體字,形成香港自己獨有的特色。

但在與大陸一體化的同時,我們自己獨有的文化也正在消失。我們最終會成為中國的一個不起眼的海邊城市。

(寫於2005年,載於 Chinese Typography Report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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